四十五岁说
史飞翔
前些日子,一个人在家安安静静地度过了自己的四十五岁生日。按照文艺界的惯例,一个人过了四十五岁,就不能再称“青年作家”了。显然,我已经不再年轻。两鬓的白发无情地提醒我,无论你承认与否,你都已经步入中年了。俗话说:人到中年不如狗。中年人,上有老,下有小,中间还有老婆(老公)吵,生活妥妥的是“一地鸡毛”。
最近几个月我是愈来愈喜欢宅在家里。能不见的人就不见,能推掉的饭局就推掉,能不参加的活动就不参加。“万头攒动,火树银花处不必找我。如欲相见,我在各种悲喜交集处。”和木心一样,我也是一个“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”。只是我比木心更“木心”。
母亲与我
四十岁过后,我越来越喜欢上了孤独,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待着,于今尤甚。能否独处,是衡量一个人心智成熟的重要标准。人只有在独处的时候,才能更清楚地认识自己,反省自己,觉悟自己。许多人之所以喜欢热闹,喜欢场面,喜欢抛头露脸,是因为他们害怕孤独,害怕面对那个真实的自己。我们不要羡慕那些表面上的“热闹人”。鞋子好不好只有脚知道。心理学告诉我们,一个人越是炫耀什么,恰恰说明他内心最缺乏什么。一个经常秀恩爱的人,他的婚姻多半是充满危机的。一个高喉咙大嗓子,时常与人争得面红耳赤的人,他多半是理亏的。一个时常“赶场子”,热衷于表现的人,他的内心多半是孤寂的。一个咄咄逼人,貌似很强大的人,他十有八九是自卑乃至自弃的。
人到中年最大的一个变化就是——淡。能不写的文章就不写了,能不说的话就不说了,能不发的朋友圈就不发了。日子越来越寡,生活越来越淡。至于朋友交往,亲疏随缘,冷暖自知。别人的议论,外界的评价,名利的诱惑,都不重要了。唯有家人的陪伴才是人世最好的眷恋。布衣暖,菜根香,读书滋味长!
人到中年,难免会生出几丝慵懒。文坛上的是是非非、恩恩怨怨,经见得多了,也就看清,同时也看轻了。记得老作家孙犁曾语重心长地告诫过年轻作家:“文艺之途正如人生之途,过早的金榜、骏马、高官、高楼,过多的花红热闹,鼓噪喧腾,并不一定是好事。人之一生,或是作家一生,要能经受得清苦和寂寞,忍受得污蔑和凌辱。要之,在这条道路上,冷也能安得,热也能处得,风里也来得,雨里也去得。在历史上,到头来退却的,或者说是销声匿迹的,常常不是坚定的战士,而是那些跳梁的小丑。”年轻时对这话仅停留在字面的理解上,人到中年,经历了太多的人和事,目睹了文坛的种种现状之后,才觉得孙犁老是多么的睿智和豁达。
人到中年,经历了一连串的“头破血流”之后,才知道自己的书生气是多么的浓。莫言曾公开说,自己是个不太聪明的人,待人处事的方式,有点呆笨。比如:坐出租车,他生怕别人觉得行程短而不高兴,一上车便给司机递去价值昂贵的中华烟。出版社拖欠他稿费,他挥挥手说:“下次一起结吧。”旁人的攻讦,外界的流言,他一概置之不理。其实贾平凹亦是如此。贾平凹一辈子没说过一句硬话,但也没做过一件软事。这份看似愚笨的“憨厚”里,其实藏着高明的处世哲学。可惜的是我学不来莫言和贾平凹的这套“高明的处世哲学”,我注定终生吃亏。